月见草之逝攻略
1、从《华盖集》《华盖集续编》以及同时期其他文类创作合集如《坟》《野草》《朝花夕拾》中,读者都看到一种与“杂文的自觉”同步、对鲁迅文学“第二次诞生”具有象征意义的写作样式和文学生产程序,这就是由一系列自序、题记、小引、题辞、后记和“写在后面”构成的鲁迅序跋体风格。不夸张地讲,序跋文以其浓烈的“文章风”和“作者范”,为鲁迅过渡期杂文合集提供了文学性、审美的二度空间。它们都通过具有强烈表现力和情感色彩的语汇、句式、形象和言说方式,在“自觉的杂文”的行文之上打开一层“后设叙事”或“元风格”性质的“文章的文章”和“写作的写作”,从而将收入集子里的单篇文字编入更激烈的语言风格运动过程之中,赋予杂文写作以一种整体性的表意深度和微妙感。
2、在此过程中,序跋文通过自身对文集整体的赋形能力,叙事性、回溯性或者说二次性地把单篇写作从“即时”“应时”和“攻守”态势的偶然性中一举提升为具有更复杂绵长的象征和寓言意义的“文章”。无论这些单篇文字如何镶嵌在杂感、时评、声明、记述、文墨官司、个人恩怨和意气之争的具体情境中,在由序跋文所确定的诗学高度和整体性中,它们都变成了一部更大、更完整、更具有审美和历史意味的作品的组成部分。换句话说,这些文章如今都变成同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,甚至同一个句子中的不同词语、同一个形象的不同面向。当序跋文完成这样更高层次的形式、象征和寓言整合及风格统一之时,单篇杂文作为更小、更基本的记事和表意单位,在获得某种结构性庇护和解释的同时,反倒获得新的意义,释放出它们作为“执滞于小事情”的结晶体、显示外部环境挤压的结构变形或“预应力”设计的功能。
3、这种文学空间的二度组织或二次写作,不但从作者一面为鲁迅杂文带来独特的质感和结构复杂性,也在读者一面预留了丰富的解释和想象空间。因此可以说,鲁迅序跋文体也是作者-读者沟通和共谋的渠道,是鲁迅同自己意想的甚至理想的读者倾诉和密谈的场所。但《〈而已集〉题辞》却放弃了这种极为有效的、在《写在〈坟〉后面》和《〈野草〉题辞》中达到高峰的复合写作与风格多重化手段,转而以极简主义的八行诗句的方式发表了一种叹息、声明、抗议,甚至墓志铭式的短小宣言。它比《〈野草〉题辞》还要短得多,更接近《彷徨》的那种无序的题献。
4、就写作而言,《〈而已集〉题辞》既是“后设”又是“前置”,它虽然作于所有1927年所写的杂感完成之后,并在鲁迅序跋文文体框架内为单篇文章提供整体形象、形而上寓意和叙事总体性,但它的内容却是一段引文和旧文,即1926年10月14日所作的《〈华盖集续编〉校讫记》,最初收入1927年5月北新书局版《华盖集续编》。作为修辞和言语行为的“而已”。
5、《而已集》是鲁迅1927年所作“杂感”的合集,其“修辞学”或“诗学”的起点无疑是其著名的“题辞”。“题辞”短短的八句话在鲁迅作品分类整理的意义上有时也被归于“诗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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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如果把这本杂文集的最后编定日期作为“题辞”的诞生日,那么它是在1928年10月30日问世的。不过,早在两年前,这段话或这首诗就已经一字不差地出现在《华盖集续编》结尾处,在《上海通信》这篇文字之后,作为余墨或感慨被记录下来,时间是1926年10月14日夜。
2、在文本编辑的意义上,这段话是“校讫记”,对应的是此前半年来作者看见的“许多血和许多泪”,所以也可以被认为是1926年“运交华盖”的余波和收束。在讨论《而已集》的文学内容、传记内容和历史内容之前,我们有必要对书名和题辞的修辞法作一简要的分析。“而已”从汉语语法上讲,是所谓“限止语”,表示事情到此为止、没有更多的意思了。但鲁迅在《〈华盖集续编〉校讫记》和《〈而已集〉题辞》中的使用,显然给这个语气词赋予了更多的意思。
3、“而已”两字在鲁迅行文中经常出现,《而已集》里总共出现过9次,在使用频率上只是一个平均数。1在鲁迅杂文的行文中,“而已”是欲言又止、不说也罢,事已至此、欲复何求的意思。但“而已”带来的中止和无言状态,并非意义和意思的结束,而恰恰是它们的开始。
4、在“八句话”上下文里,“而已”先是单独出现,作为半年来作者因自己所见“许多血和许多泪”而发的“杂感”的“限止语”或不如说语气加强词。继而“而已”再度单独出现,这次是作为因“泪揩了、血消了;屠伯们逍遥复逍遥,用钢刀的,用软刀的”而发的杂感的限止语和语气加强词。也就是说,“而已”前两次出现只是单纯的重复和并列,题辞语义和表意上的递进和激烈化都还被限制在“杂感”的范围内,“而已”只是在语气上帮助标记止于杂感的事实与情感的边界。
5、但在最后一段两行里,前一个“而已”限止的却是最初两个“而已”所造成的事实和效果,即“连&;杂感&;也被&;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&;”及其带来的愤怒与无奈;而最后一个“而已”则是前面一个“限定”之“限定”、感叹之感叹和无奈之无奈。因此“&;而已&;而已”作为双重限止语和双重语气词指向一种双重的无声、空洞和缺席,但同时又因为这种标记独特的语言构造而将缺席者和被扼杀的声音、情绪悬置在一种激烈而无法宣泄或升华的修辞闭环状态。这个小小的语言构造可视为鲁迅杂文作为“写作的写作”的纯粹象征,它本身并没有具体意义,但却通过虚词叠加的形式重复而制造出新的意义丰富性和寓意层次。